完美結局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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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美結局？
騙？胤姜擰眉，她可沒打算騙，她赤誠得很。
胤姜扭頭看梁璽，見男人眼中痛色明顯，掩去心中絲絲悸動，換上一副純然無辜的表情，黑白分明的瞳仁中清晰可見梁璽此時的落魄模樣。
“你了解我，不是嗎？我是不會放手的，除非我死。你想要我放棄，不若現在殺了我。”
胤姜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，將其放到梁璽手中，胤姜神色冷靜，甚至為梁璽分析利弊，“你現在殺了我，將徹底無後患之憂，梁熠沒有我的幫助，也活不了多久，你還可以間接除去梁熠。
梁璽，梁兀昭，對你來說，其實選擇從來都很簡單，而我技不如人，亦願賭服輸。”
胤姜觀梁璽神色陰沈，低垂眉眼，喜怒不定，亦不說話，沈默總是綿長，連彼此的呼吸聲在此時都格外明顯。
胤姜又瞧見窗外有幾個探頭探腦的身影，似是對裏面的情形很感興趣，自覺人生果真悲喜不相通。
胤姜忽然覺得無聊，她可能永遠也看不見這個男人被撕掉假面的模樣，只要他的理智還在一刻，他就永遠不會讓他自己落到那個地步。
她輸得徹底，一而再再而三，被拆穿，被識破，只剩氣惱，只能氣惱。
於是胤姜淺淡的眉眼也難得的沾染上了悲傷之意，她望見窗外白雲慵懶地伸了個懶腰，才慢悠悠地給那紅彤彤的驕陽讓了道，赤色的霞光開始在天際彌散。
但窗外的那點暖意並不足以消弭二人之間的裂隙，胤姜似貪婪地吸了口這彌散在空氣中的陽光，才將遞與梁璽的匕首收回來，然後提醒起梁璽來，“你打算如何處置我？”
胤姜問得輕巧，原本緊繃的狀態似一下子松懈下來，二人之間緊張的氣氛也似緩和下來，就好似她剛剛在問梁璽他們過會兒吃什麽一樣，如果去掉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的話。
梁璽卻突然握住胤姜的手腕，將匕首從胤姜手中奪過來，在胤姜詫異的眼光中，他將匕首直直擲向胤姜身後的梁柱，然那匕首卻直直地墜落在地上，留下清脆一響。
匕首落地，胤姜猝不及防間被沈著臉的梁璽從後頸處劈暈。
梁璽扶住將倒的胤姜，見她此時面容平靜，眼底晦暗不明，
梁璽又將胤姜打橫抱起，大大方方從花廳走出去，絲毫不顧一路打量的眼光，及至走到別院門口，商白才趕著馬車姍姍來遲。
乍見梁璽所為，商白楞在原地，當即晃悠腦袋，四下觀察，瞧見偶有路過的行人往這邊好奇地張望，商白急得冷汗直流，
主子，你要強搶良家婦女，怎麽還挑白天，還挑這麽個人多的時候？
商白登時射下馬車，驅逐行人好奇的目光，庇佑著梁璽將胤姜帶上了馬車。
商白有生以來第一次做賊心虛，他覺得他不像好人。
馬車中，胤姜被梁璽打暈了，此時頭正軟軟靠在梁璽肩頭，人坐在梁璽懷中，梁璽用手微微扶住胤姜的腰身，害怕馬車的顛簸影響到胤姜。
梁璽素來自詡清醒，哪怕是現在，他也認為自己清醒得很。
馬車外吹進來縷縷涼風，使得梁璽原本有些燥熱的面龐減溫不少，梁璽面無表情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，腦中卻回蕩著胤姜方才的話，“你應該殺了我。”
她竟然用死來威脅他！
他知道她不是會尋死的人，哪怕她表面上將生死交托於他手，實則給予他的匕首不過是可伸縮的玩具，說來可笑，他那時明明還在思考，思考該怎麽對她，
可是當匕首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，他原本緊繃的心弦也在那一剎那斷裂了，他突然出手將她打暈，見她眼底的驚訝和茫然，他忽然覺得，他就不應該將太多的主動權交給她。
阿姜，你總是太任性，太理想，太沖動又太天真，難道你真以為你對太後或者皇帝下了毒，就真能將當年的真相公之於眾嗎？
就算公之於眾，又怎麽樣呢？
只要太後和皇帝仍然還有一大批簇擁，只要大梁還尚且能給予國土內每個百姓一處安身之地，就什麽都不會改變，不過是世間又多了一樁醜聞，使得帝王家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而已。
時間會抹平一切，無論是傷痛還是快樂，你覺得，人們比想象中堅強，可我卻覺得，人們只是比想象中健忘。
梁熠是個真切的小人，打著公平真理的旗號幹著殺人叛國的勾當。
只有你這傻瓜，才會將他的假話放在心上，記得牢牢的，還做得坦蕩。
梁璽回憶起隨姬靈君在民間掙紮著打滾的那幾年，世間百態，他嘗得分明，
後來久居皇城，所見皆魑魅魍魎，反倒少了些人氣，初到兗州，那熟悉的凡塵煙火才再次點燃他心中的悸動。
初見胤姜，無波無瀾，他本以為會是一別永遠的關系，誰知和她的牽扯越來越深，
有時候他故自在想，逢場作戲便該無一絲真心，出身草莽亦該遍歷世事、冷情冷性。
可她卻鮮活如初，熾熱胸腔中跳動著一顆熱烈的心臟。
梁璽以前總覺得感情之事如霧裏看花，不論結什麽果，都只是那二人作繭自縛，就如同他的父母，他們二人看似千帆歷盡、修得正果，實則修補過多少內裏的創口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。
感情就是這紅塵萬丈中最細密羅織的網，稍有不慎，則萬劫不覆。
梁璽自以為，他可以永遠隔岸觀火、旁觀者清，不料這一遭兗州之行，他動了心，失了智。
他原來也與那些作繭自縛的愚人無異。
他是如此清醒地邁入這紅塵為他織就的細網中，甘之如飴，最好就此沈淪，一醉不醒。
此間的風太過清涼，不適合他。
胤姜醒來的時候，暮色已黑，正惶惶不知何處。
外間進來一個面貌清秀的丫鬟，對著她恭敬的行禮，“李姑娘，晚膳好了。”
胤姜暗中觀察四周環境，她身處一風格清雅的房間之中，燈火昏黃，正一跳一閃，窗外的風吹得窗檐噗噗作響，似某種兇猛的野獸正撕扯著想要進來將她吞沒。
胤姜不動聲色，只微微點頭，丫鬟退下之後，胤姜才註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換了，腰間藏著的匕首和藥全都不見了。
胤姜悶得起身打開了窗戶，才發現這裏不止沒有月色，窗戶還被封起來了！
窗戶被木板死死封住，連一絲月光都不曾滲透下來，而那兇猛的風更吹不進這間屋子的任何一個角落。
胤姜踉蹌退後兩步，循著那丫鬟退下的方向追去，卻也是同樣的結果——大門也被封住了！
胤姜心下失望又疑惑，四處打量，這才註意到地面有一處起伏不平，灰塵也比旁邊少，當即嘗試想要掀開這地面，卻沒想到剛好撞上回來的丫鬟。
丫鬟正站在地道裏，身邊燈影闌珊，丫鬟若幹所感，猛一擡頭就望見她，那一刻丫鬟有瞬間的怔楞。
丫鬟順著地道上來，將菜整齊的擺放於地面，才從地道中鉆出來，又恭敬的行禮，“李姑娘，奴婢服侍你晚膳。”
胤姜雙眼瞪圓，怒目直視，“梁璽在哪裏？讓他來見我，他沒有資格將我關起來！他知道他在做什麽嗎？
放我出去，我不想對你動手。”
丫鬟充耳不聞，只低頭端著菜往餐桌上放，胤姜趁此機會往地洞一瞧，卻瞧地洞下面的口又變得黑暗深邃，於地底下的泥土顏色格格不入，似一張虎盆大口，正等著胤姜自投羅網。
胤姜心底一窒，梁璽到底想做什麽？
胤姜的失蹤如一滴水落入大海，掀不起絲毫波瀾。
胤敞詢問過別院的下人，但個個皆說胤姜早早起來出了門，去向何處不得而知。
梁璽的仁慈並不常見，他盤算了一下胤姜最有可能聯合的人，將白朦水帶去了天牢。
一盆涼水潑到白朦水頭上，水滴順著發絲滴落到地上，白朦水冷冷笑著，帶著汙跡的白色囚衣亦被浸濕，顯出玲瓏的曲線。
梁璽恢覆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樣，坐於軟凳之上，神色安然，“白姑娘，本官知道你不在乎白家人的性命，可你明明是最冷靜的商人，從來逐利而動，怎麽會跟著她一起犯傻？”
此她，為胤姜。
梁璽循循善誘，“逆王被藏匿到了何處？
只要你交代，本官非但不追究此事，反而會助你一臂之力，若你覺得兗州太小，雍京夠不夠？
你於經商一道頗有天份，卻因女兒身不被家族重視。
本官予你機會，讓你可以大展抱負，若你更能耐些，說不準還能在青史上博個名，你考慮考慮，
何況本官實在不明白，你的女兒、你的抱負、你的未來，難道會抵不上你和江依的那段友誼嗎？
你別忘了，不管怎麽樣，你終究背叛過江依，而江依之所以過著現在的人生，也只是她因為無能而已，你難道甘願如江依一樣庸庸碌碌一輩子嗎？
再者，你自己在這堅持著，自我感動，你覺得你能熬過這段酷刑，可是江依可以嗎？
她跟你從來不是一種人，她懦弱，卑怯，怨天尤人，故步自封，她自己都不將她父母的仇放在心中。
她只是懷念她過往幸福的日子，畢竟她跟你不一樣，她一直都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嬌小姐。”
白朦水狠狠皺著眉頭，對梁璽所說有諸多不認同之處，她冷笑著反駁道，“江依無能，卻能讓我為她赴湯蹈火，你有能耐，百般利誘我仍不為所動。
我求的不過是再不違逆本心，我的確欺騙、背叛過江依，這是多年來我唯一後悔之事，她也是我多年來唯一對不起之人。
我落魄時，她收留我，而我為了活命，背叛了她，我知道那證據的缺失會使得她的父母含冤九泉，我依然做了，但我說了——我後悔了。
我自詡人我兩不負，但活了這半生，還是被許多人辜負，還是負了許多人。
賀含章死的時候，我以為撥雲見日，雲開霧散，一切都會不一樣，我們都將獲得新生，卻原來，還是拖著那紅塵孽債，還是那一具肉體凡胎，還是那一團渾噩的靈魂。
沒有新生，也沒有結束。
她找到我的時候，我驚訝於她的大膽，其實那時我的內心也有某種東西蠢蠢欲動
——我權衡利弊太久，久得我早忘了，我還有靠著本心而動的時候。
其實我很期待她贏，雖然贏的意義也不大，但是哪怕只是世人的閑言碎語，哪怕只是野史中令人嗤笑的一頁，我依然覺得很有意義。
因為，有人曾為此真真切切的努力過。”
白朦水直視梁璽，眼神是與胤姜如出一轍的倔強和不屈。
梁璽猛然起身，毫不猶豫地離開天牢。
梁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又往皇宮而去——太後的病，至今沒找到解法。
如今朝野上下流言四溢，隱於水面之下卻聚集眾多信徒的則是小皇帝弒母的傳聞。
身處漩渦中心的梁璽，其實也拿不準，太後中毒，究竟是梁執自作主張，還是背後另有黑手。
梁璽迫切想找到梁熠，實則是想從梁熠口中逼問更多當年的事情——
他想，他可以制造天衣無縫的一局，徹底打垮張家和太後，到那時朝野中對梁執弒母的爭議，將徹底轉為對太後母族的討伐。
到時候，太後一人的生死也不重要了。
一個惡貫滿盈之人，背負世人唾罵死去，而好人隱忍蟄伏，最終打敗壞人，將光明再次灑滿人間，應當是話本故事裏最完美的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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胤姜扭頭看梁璽，見男人眼中痛色明顯，掩去心中絲絲悸動，換上一副純然無辜的表情，黑白分明的瞳仁中清晰可見梁璽此時的落魄模樣。
“你了解我，不是嗎？我是不會放手的，除非我死。你想要我放棄，不若現在殺了我。”
胤姜從懷中抽出一把匕首，將其放到梁璽手中，胤姜神色冷靜，甚至為梁璽分析利弊，“你現在殺了我，將徹底無後患之憂，梁熠沒有我的幫助，也活不了多久，你還可以間接除去梁熠。
梁璽，梁兀昭，對你來說，其實選擇從來都很簡單，而我技不如人，亦願賭服輸。”
胤姜觀梁璽神色陰沈，低垂眉眼，喜怒不定，亦不說話，沈默總是綿長，連彼此的呼吸聲在此時都格外明顯。
胤姜又瞧見窗外有幾個探頭探腦的身影，似是對裏面的情形很感興趣，自覺人生果真悲喜不相通。
胤姜忽然覺得無聊，她可能永遠也看不見這個男人被撕掉假面的模樣，只要他的理智還在一刻，他就永遠不會讓他自己落到那個地步。
她輸得徹底，一而再再而三，被拆穿，被識破，只剩氣惱，只能氣惱。
於是胤姜淺淡的眉眼也難得的沾染上了悲傷之意，她望見窗外白雲慵懶地伸了個懶腰，才慢悠悠地給那紅彤彤的驕陽讓了道，赤色的霞光開始在天際彌散。
但窗外的那點暖意並不足以消弭二人之間的裂隙，胤姜似貪婪地吸了口這彌散在空氣中的陽光，才將遞與梁璽的匕首收回來，然後提醒起梁璽來，“你打算如何處置我？”
胤姜問得輕巧，原本緊繃的狀態似一下子松懈下來，二人之間緊張的氣氛也似緩和下來，就好似她剛剛在問梁璽他們過會兒吃什麽一樣，如果去掉她所說的每一個字的話。
梁璽卻突然握住胤姜的手腕，將匕首從胤姜手中奪過來，在胤姜詫異的眼光中，他將匕首直直擲向胤姜身後的梁柱，然那匕首卻直直地墜落在地上，留下清脆一響。
匕首落地，胤姜猝不及防間被沈著臉的梁璽從後頸處劈暈。
梁璽扶住將倒的胤姜，見她此時面容平靜，眼底晦暗不明，
梁璽又將胤姜打橫抱起，大大方方從花廳走出去，絲毫不顧一路打量的眼光，及至走到別院門口，商白才趕著馬車姍姍來遲。
乍見梁璽所為，商白楞在原地，當即晃悠腦袋，四下觀察，瞧見偶有路過的行人往這邊好奇地張望，商白急得冷汗直流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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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白登時射下馬車，驅逐行人好奇的目光，庇佑著梁璽將胤姜帶上了馬車。
商白有生以來第一次做賊心虛，他覺得他不像好人。
馬車中，胤姜被梁璽打暈了，此時頭正軟軟靠在梁璽肩頭，人坐在梁璽懷中，梁璽用手微微扶住胤姜的腰身，害怕馬車的顛簸影響到胤姜。
梁璽素來自詡清醒，哪怕是現在，他也認為自己清醒得很。
馬車外吹進來縷縷涼風，使得梁璽原本有些燥熱的面龐減溫不少，梁璽面無表情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，腦中卻回蕩著胤姜方才的話，“你應該殺了我。”
她竟然用死來威脅他！
他知道她不是會尋死的人，哪怕她表面上將生死交托於他手，實則給予他的匕首不過是可伸縮的玩具，說來可笑，他那時明明還在思考，思考該怎麽對她，
可是當匕首掉落在地上的那一刻，他原本緊繃的心弦也在那一剎那斷裂了，他突然出手將她打暈，見她眼底的驚訝和茫然，他忽然覺得，他就不應該將太多的主動權交給她。
阿姜，你總是太任性，太理想，太沖動又太天真，難道你真以為你對太後或者皇帝下了毒，就真能將當年的真相公之於眾嗎？
就算公之於眾，又怎麽樣呢？
只要太後和皇帝仍然還有一大批簇擁，只要大梁還尚且能給予國土內每個百姓一處安身之地，就什麽都不會改變，不過是世間又多了一樁醜聞，使得帝王家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笑談而已。
時間會抹平一切，無論是傷痛還是快樂，你覺得，人們比想象中堅強，可我卻覺得，人們只是比想象中健忘。
梁熠是個真切的小人，打著公平真理的旗號幹著殺人叛國的勾當。
只有你這傻瓜，才會將他的假話放在心上，記得牢牢的，還做得坦蕩。
梁璽回憶起隨姬靈君在民間掙紮著打滾的那幾年，世間百態，他嘗得分明，
後來久居皇城，所見皆魑魅魍魎，反倒少了些人氣，初到兗州，那熟悉的凡塵煙火才再次點燃他心中的悸動。
初見胤姜，無波無瀾，他本以為會是一別永遠的關系，誰知和她的牽扯越來越深，
有時候他故自在想，逢場作戲便該無一絲真心，出身草莽亦該遍歷世事、冷情冷性。
可她卻鮮活如初，熾熱胸腔中跳動著一顆熱烈的心臟。
梁璽以前總覺得感情之事如霧裏看花，不論結什麽果，都只是那二人作繭自縛，就如同他的父母，他們二人看似千帆歷盡、修得正果，實則修補過多少內裏的創口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。
感情就是這紅塵萬丈中最細密羅織的網，稍有不慎，則萬劫不覆。
梁璽自以為，他可以永遠隔岸觀火、旁觀者清，不料這一遭兗州之行，他動了心，失了智。
他原來也與那些作繭自縛的愚人無異。
他是如此清醒地邁入這紅塵為他織就的細網中，甘之如飴，最好就此沈淪，一醉不醒。
此間的風太過清涼，不適合他。
胤姜醒來的時候，暮色已黑，正惶惶不知何處。
外間進來一個面貌清秀的丫鬟，對著她恭敬的行禮，“李姑娘，晚膳好了。”
胤姜暗中觀察四周環境，她身處一風格清雅的房間之中，燈火昏黃，正一跳一閃，窗外的風吹得窗檐噗噗作響，似某種兇猛的野獸正撕扯著想要進來將她吞沒。
胤姜不動聲色，只微微點頭，丫鬟退下之後，胤姜才註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都被換了，腰間藏著的匕首和藥全都不見了。
胤姜悶得起身打開了窗戶，才發現這裏不止沒有月色，窗戶還被封起來了！
窗戶被木板死死封住，連一絲月光都不曾滲透下來，而那兇猛的風更吹不進這間屋子的任何一個角落。
胤姜踉蹌退後兩步，循著那丫鬟退下的方向追去，卻也是同樣的結果——大門也被封住了！
胤姜心下失望又疑惑，四處打量，這才註意到地面有一處起伏不平，灰塵也比旁邊少，當即嘗試想要掀開這地面，卻沒想到剛好撞上回來的丫鬟。
丫鬟正站在地道裏，身邊燈影闌珊，丫鬟若幹所感，猛一擡頭就望見她，那一刻丫鬟有瞬間的怔楞。
丫鬟順著地道上來，將菜整齊的擺放於地面，才從地道中鉆出來，又恭敬的行禮，“李姑娘，奴婢服侍你晚膳。”
胤姜雙眼瞪圓，怒目直視，“梁璽在哪裏？讓他來見我，他沒有資格將我關起來！他知道他在做什麽嗎？
放我出去，我不想對你動手。”
丫鬟充耳不聞，只低頭端著菜往餐桌上放，胤姜趁此機會往地洞一瞧，卻瞧地洞下面的口又變得黑暗深邃，於地底下的泥土顏色格格不入，似一張虎盆大口，正等著胤姜自投羅網。
胤姜心底一窒，梁璽到底想做什麽？
胤姜的失蹤如一滴水落入大海，掀不起絲毫波瀾。
胤敞詢問過別院的下人，但個個皆說胤姜早早起來出了門，去向何處不得而知。
梁璽的仁慈並不常見，他盤算了一下胤姜最有可能聯合的人，將白朦水帶去了天牢。
一盆涼水潑到白朦水頭上，水滴順著發絲滴落到地上，白朦水冷冷笑著，帶著汙跡的白色囚衣亦被浸濕，顯出玲瓏的曲線。
梁璽恢覆了以往高高在上的模樣，坐於軟凳之上，神色安然，“白姑娘，本官知道你不在乎白家人的性命，可你明明是最冷靜的商人，從來逐利而動，怎麽會跟著她一起犯傻？”
此她，為胤姜。
梁璽循循善誘，“逆王被藏匿到了何處？
只要你交代，本官非但不追究此事，反而會助你一臂之力，若你覺得兗州太小，雍京夠不夠？
你於經商一道頗有天份，卻因女兒身不被家族重視。
本官予你機會，讓你可以大展抱負，若你更能耐些，說不準還能在青史上博個名，你考慮考慮，
何況本官實在不明白，你的女兒、你的抱負、你的未來，難道會抵不上你和江依的那段友誼嗎？
你別忘了，不管怎麽樣，你終究背叛過江依，而江依之所以過著現在的人生，也只是她因為無能而已，你難道甘願如江依一樣庸庸碌碌一輩子嗎？
再者，你自己在這堅持著，自我感動，你覺得你能熬過這段酷刑，可是江依可以嗎？
她跟你從來不是一種人，她懦弱，卑怯，怨天尤人，故步自封，她自己都不將她父母的仇放在心中。
她只是懷念她過往幸福的日子，畢竟她跟你不一樣，她一直都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嬌小姐。”
白朦水狠狠皺著眉頭，對梁璽所說有諸多不認同之處，她冷笑著反駁道，“江依無能，卻能讓我為她赴湯蹈火，你有能耐，百般利誘我仍不為所動。
我求的不過是再不違逆本心，我的確欺騙、背叛過江依，這是多年來我唯一後悔之事，她也是我多年來唯一對不起之人。
我落魄時，她收留我，而我為了活命，背叛了她，我知道那證據的缺失會使得她的父母含冤九泉，我依然做了，但我說了——我後悔了。
我自詡人我兩不負，但活了這半生，還是被許多人辜負，還是負了許多人。
賀含章死的時候，我以為撥雲見日，雲開霧散，一切都會不一樣，我們都將獲得新生，卻原來，還是拖著那紅塵孽債，還是那一具肉體凡胎，還是那一團渾噩的靈魂。
沒有新生，也沒有結束。
她找到我的時候，我驚訝於她的大膽，其實那時我的內心也有某種東西蠢蠢欲動
——我權衡利弊太久，久得我早忘了，我還有靠著本心而動的時候。
其實我很期待她贏，雖然贏的意義也不大，但是哪怕只是世人的閑言碎語，哪怕只是野史中令人嗤笑的一頁，我依然覺得很有意義。
因為，有人曾為此真真切切的努力過。”
白朦水直視梁璽，眼神是與胤姜如出一轍的倔強和不屈。
梁璽猛然起身，毫不猶豫地離開天牢。
梁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又往皇宮而去——太後的病，至今沒找到解法。
如今朝野上下流言四溢，隱於水面之下卻聚集眾多信徒的則是小皇帝弒母的傳聞。
身處漩渦中心的梁璽，其實也拿不準，太後中毒，究竟是梁執自作主張，還是背後另有黑手。
梁璽迫切想找到梁熠，實則是想從梁熠口中逼問更多當年的事情——
他想，他可以制造天衣無縫的一局，徹底打垮張家和太後，到那時朝野中對梁執弒母的爭議，將徹底轉為對太後母族的討伐。
到時候，太後一人的生死也不重要了。
一個惡貫滿盈之人，背負世人唾罵死去，而好人隱忍蟄伏，最終打敗壞人，將光明再次灑滿人間，應當是話本故事裏最完美的結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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